『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此次宣旨的主官依旧是谢汪,不过陪同他前来的倒是一位老熟人,那便是周澈的大舅子,庾冰柔的弟弟庾冲。
庾冲在当年朝廷为庾氏平反之后便回到京城,收拾家业,成为庾氏新一代的家主。这些年他在京城倒也混的风生水起,司马道子对庾冲多家拉拢。这不仅是因为颍川庾氏大族的地位,司马道子希望拉拢大族支持他的缘故,更因为周澈和庾冲之间关系使然。
不过,这个庾冲似乎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认为,自己颍川庾氏乃豪阀大族,朝廷理当尊重。当年庾冰柔嫁给周澈的时候,庾冲还是个少年,不谙世事。现在,庾冲倒是开始抱怨庾冰柔当年嫁给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周澈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行为了。
私底下,庾冲甚至对庾冰柔抱怨,说她不该嫁给周澈。那周澈怎么配同庾氏联姻,此乃让庾氏家族蒙羞之举。他甚至昏了头,劝说庾冰柔同周澈离婚,说以庾冰柔的身份和美貌,自有大把的豪阀子弟愿意迎娶庾冰柔云云。
庾冰柔气的要命,狠狠地呵斥了他一番。本来庾冰柔还经常去京城看望他,后来索性连京城也很少回了。这些事庾冰柔当然没有跟周澈说,无论如何,庾冲是自己的亲弟弟,庾氏大族需要他来撑住门楣,复苏光大。自己当然不能让周澈知道庾冲说的这些蠢话。
不过周澈其实也有些耳闻。那庾冲也曾写信给周澈,劝周澈去京城,说什么司马道子会重用他云云。周澈自然气的要命。不过作为姐夫,又极为宠爱庾冰柔,周澈也不好说什么。
去年李徽巡视北方,庾冰柔曾当面吐槽过自己的兄弟不成器。那也是庾冰柔不拿李徽当外人,对这个弟弟甚为失望的表现了。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此次庾冲陪同谢汪前来,很显然是司马道子刻意的安排。谢汪是陈郡谢氏出身,李徽同谢氏之间有着干丝万缕的联系,他已经成了朝廷派人前来徐州联络接洽的固定人选。庾冲因为有周澈这一层关系,自然也是拉近距离的最好人选。而以庾冲的德行,恐怕此行前来也是为了监视谢汪,打探消息而来。
衙署大堂上,谢汪宣读了圣旨。
“朝廷日前西征叛贼桓氏,历经数月战事,如此大事,不可不通报徐州牧李徽知晓。朕特命中书侍郎谢汪、中书舍人庾冲前来宣旨通报。经将士们浴血而战,朝廷收复豫州之地,攻克江州治所寻阳,重创桓氏叛军,战果辉煌。如今朝廷兵马屯守要害之地,补充粮草和作战物资器械,积极准备下阶段作战之事。相信不久后便可将桓氏逆贼尽歼。此乃我大晋得天之佑,祖宗庇佑,上下齐心,将士用命之果。我大晋威德高隆,岂是逆贼可觊觎?桓氏逆贼,必遭挫败,乃受天谴。”
李徽听着这战事通报,心中暗自发笑。大战的结果和经过自己在早已得知。司马道子这是丧事喜办,强行挽尊了。
虽说西征的结果也并不算太糟,起码也算是勉强收复了豫州,攻入了江州这腹地,重创了桓玄的兵马。但若说是战果辉煌,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朝廷十万大军死伤过半。水军全军皆墨。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此次西征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战果,得益于各方。除开将士用命之外,后方支持也不可或缺。东府军虽然没有出兵参战,但徐州稳固后方,防备胡人乘虚而入,全力保障战事取胜,功不可没。此旨特褒奖李徽固守北地保障边镇安全之功。特进李徽尚书仆射,进爵淮阴郡公。望卿再接再励,不负恩典。此旨!”
李徽都愣住了。这道圣旨可真是奇怪的很,自己什么都没干,司马道子强行给自己加了功劳,进了爵位,还授了尚书仆射的官职。加上之前自己被授侍中之职,自己在名义上已经是大晋尚书和门下两省主官,堪比宰相了。当然,这些都是虚职,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李徽很快便明白了司马道子的意图。这明显是想要安抚自己。朝廷西征失败,眼下一地鸡毛,司马道子恐怕心里怕的要命,生恐自己乘虚而入。所以派人来强行给自己安上功劳,加授官职和爵位,便是要稳住自己。这其实并不难理解。
但这种手段也未免太幼稚了些。自己当真想要出兵,又岂是这区区虚职和爵位所能阻挡。这种给几个糖豆安抚的行为,倒像是对三岁孩童使用的伎俩。
这其实也完全暴露了司马道子的心思,他一直都防备着自己,此刻更甚。
“弘度,圣旨宣读完毕。恭喜弘度加官进爵。接旨吧。”谢汪笑道。
李徽谢恩接旨,笑道:“明度兄,多谢多谢。明度兄一路辛苦,快些入座,来人,上茶。”
谢汪笑道:“倒也不辛苦。若是这样的圣旨,我倒是愿意天天来传旨。”
李徽呵呵笑道:“那还了得?天天传这样的圣旨,那我岂不是天天升官加爵?到最后岂非无官可授,无爵可加了。”
谢汪一愣,哈哈笑道:“那倒是。那倒是。”
一旁站着的庾冲开口道:“李大人真叫人羡慕,什么事都没做便升官加爵了。领军作战的王珣反倒被降了职。”
谢汪皱眉道:“庾舍人,此言差矣。没听圣旨上说,徐州力保边境安定,后方安稳,方可让朝廷大军安心西征么?你是没听见么?”
庾冲道:“听见了啊。但真实情形,你我自知。有些事,切莫当真。”
李徽看着庾冲,见他满脸傲慢之色,鼻子翘的老高的样子,微笑道:“庾大人。周兄和令姐夫妇尚在临海,早知你前来,我便通知他们前来淮阴了。你们也好团聚一番。”
庾冲摆手道:“我前来淮阴,乃是公务,倒也不必如此。”
李徽点头道:“倒也是。数年不见,你也长大成人了。如今也为朝廷效力了。想当年……”
庾冲沉声道:“当年的事倒也不提了。当年我庾氏为奸人所害,如今不同了。朝廷拨乱反正,我庾氏自然得以重振门楣。当年我虽困顿,但我庾氏乃大晋豪族,岂是那么容易便被人灭了的。一切自有祖宗荫庇,自不会一直沉沦。如今陛下圣明,会稽王英明,我于朝中任职,一切都会向好的。”
谢汪在旁忍不住道:“庾舍人,你怕是忘了,当初你庾氏可是靠着许多人救助的。别的不说,弘度当年冒着风险收留你们。你庾氏得以平反昭雪,也是弘度上奏力争。可不是靠着你庾氏祖宗的庇护。”
庾冲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自感激李大人之恩。但也不必天天挂在嘴上。其实,就算当年李大人不救我们,自有他人救我们。我颍川庾氏何等人家,多少人仰慕崇敬,岂会坐视。”
谢汪皱眉正待再说。李徽哈哈大笑,摆手道:“明度兄,不说那些了。什么救不救的,恩不恩的,一切都是天意使然。庾大人,暂请去馆舍歇息,如何?若想见令姐和你姐夫的话,我可命人去通知他们。只要你能等得,五六日便至。”
庾冲道:“不必了。我不是来见他们的。谢大人,那我们便去馆驿歇息。”
李徽摆手笑道:“明度暂且不去,我和他有话要说。我和他许久未见,也要喝几杯酒。你且去便是。”
庾冲变色,皱眉道:“李大人,你这是在羞辱我么?”
李徽笑道:“羞辱你什么?我没听明白。”
庾冲沉声道:“李大人,实话告诉你。虽我是陪同宣旨,但会稽王有密信在我这里,我才是给王爷传话之人。你莫要厚此薄彼。”
李徽大笑道:“会稽王的信?拿来便是。”
庾冲道:“岂是那么容易给你的。来馆驿见我,我才可以交给你。那可是王爷的信。”
李徽点头道:“那你去吧。等着我去馆驿见你便是。不过现在,我要和明度喝酒了。我怕你吃不惯我徐州的酒,便不让你了。你庾氏大族家主,恐怕也吃不惯我徐州的粗茶淡饭。所以馆驿的饮食供应便也罢了,你自己去街市买些可口的。来人,送庾大人回馆驿。”
李徽说完,起身挽着谢汪的手臂笑道:“走,明度兄,你来的正好。前日有人给我送了一副熊掌。我命人烹制了,今日正好尝尝鲜。还有几尾射阳湖大白鱼。炖了豆腐,鲜美之极。你我好好的喝两杯。”
谢汪笑道:“那可太好了。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今日是二者得兼了。”
李徽哈哈笑道:“可不是么?二者得兼,不醉不休。”
两人边说边走,留下庾冲独自瞠目。
“这位大人,走吧,还愣着作甚?要我背着你出去么?”一人瓮声发话,庾冲抬头吓了一跳,却是两名铁塔一般的壮汉。那是大春和大壮。
“你们怎敢这么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庾冲怒道。
“怎么说话?给你脸了怎地?这里可是徐州,任你是谁,也不许在此撒泼。你要不走,我可要薅着脖子给你丢出去。”大壮瞠目道。
庾冲怒极,却不敢多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