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桓玄并没有着急攻城,他的两万多兵马还不足以攻克襄阳。但是,他的兵马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从决定解决殷仲堪这个心腹之患开始,桓玄便已经下令调集各路兵马前来。在豫州驻扎的桓嗣桓谦等人的兵马,在梁州参与进攻的兵马,以及江州留守兵马和新募兵马都已经接到了他的命令。数日时间里,先是豫州和江州的兵马陆续赶到荆州,到二月中,从梁州抽调的六干兵马也抵达荆州。至此,桓玄以及聚集了马步兵和水军近五万余。
作战的策略上,桓玄和卞范之等人也采取了围而不攻,先取荆州各郡的做法。以三万兵马保持对襄阳的压力,其余兵马开始对荆州各郡发动进攻,攻城略地,全面占领荆州各郡。
荆州各郡的兵马本就不多,防守薄弱。更何况许多地方官员本就和殷仲堪羁绊不深,尽管殷仲堪对荆州的各地主官做了调整,换了不少之前亲近桓氏的官员,但是殷仲堪根基不深,这些人也大多是见风使舵之徒,遇到眼下这种情形,自是不会为殷仲堪拼死而战,所以桓玄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遭遇太多的抵抗。各郡官员望风而降,主动迎接。地方百姓也没有太多的抵触,听说是桓温之子南郡公桓玄的兵马,反倒欢欣鼓舞。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事件,在没有发生太大的混乱和战斗的情形下,桓玄便控制了荆州十六郡中的十余个。剩下的那些郡县地处偏僻,不是不能占领,而是没有必要。比如南边的贵阳郡,西南的武陵郡,邵陵郡,零陵郡等,都是偏僻遥远的地方,人口不多,大多属于蛮荒状态,与世隔绝,此时花兵马和气力去占领帮助不大。还有便是淮南之战后收复的北边的几郡,暂时也不必去管。
占领主要的十余郡的目的很简单,一则让襄阳成为一座孤城,得不到地方州郡兵力和物资的增援,让他们困守孤城,得不到人力和资源的补充。二则,这是占领荆州所必须要做的事情,更换官员,控制地方,也了为大军提供大量的人力物资。
此消彼长之下,殷仲堪的处境越来越险恶。到三月下旬,荆州事实上已经被桓玄所掌控。大量的人力和物资就近供应桓玄大军,大量的兵马聚集在襄阳城下,已经形成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围困。
殷仲堪颇为焦灼,对方完成了对各地郡县的占领之后,很快便要对襄阳发动猛攻。城外四万多兵马,自己手中只有两万兵力,实力是悬殊的。更可怕的是,城中将士的士气逐渐低落,粮草物资的消耗也颇为迅速。被困两个多月,尽管之前有所准备,但数万军民的消耗也是巨大的,粮草物资最多只能撑一个月便要消耗殆尽了。
城中每天都充斥着各种谣言,将士和百姓们人心惶惶。之前殷仲堪许诺的十余日朝廷便有所行动的诺言根本没有兑现。过去了两个月了,也没有任何朝廷出兵的消息。这更令将士们心中恐慌,不知所措。
殷仲堪只得不断的许诺,说朝廷一定会出兵前来救援。一次次的许诺,一次次的没有兑现,让所有人对殷仲堪的信任也在逐渐的降低。他的话几乎没有人肯相信了。
在作战策略上,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殷仲堪错过了最佳的主动进攻的时机。殷旷之在一开始便提出建议,要主动进攻。殷旷之的理由很简单,桓玄的兵马抵达襄阳的时候只有两万人,那是他兵马最少的时候。趁其立足未稳,主动出击给予重创,甚至击败他们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殷仲堪当然不同意这么做。放着坚城不守,主动出城进攻,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殷仲堪训斥了殷旷之一顿,警告他不要胡言乱语。殷旷之只得无奈偃旗息鼓。
二月里,桓玄的兵马攻克荆州各郡的时候,殷旷之再一次提出要主动出击,不能坐而待毙。殷旷之意识到,一旦被桓玄将荆州各郡攻克,襄阳便将是一座孤城,一座死城。到那时,局势将无可逆转。
但殷仲堪再一次的拒绝了殷旷之的建议,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已经不敢冒险。他将希望寄托在襄阳城防和朝廷出兵上。他认为此刻主动进攻已经迟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了。当初要是主动进攻就好了,眼下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殷仲堪就像是某一类人一样,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表示没必要去做应对,之后表示也许需要做出应对,最后表示虽然需要应对,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如此,殷仲堪硬生生的错过了最佳的搏一搏的时间,直到对方四万多兵马围城,荆州十余郡尽数被占领,襄阳真的成了一座孤城的时候,心中后悔,却无可奈何。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朝廷能够出兵了。若朝廷再不出兵救援,他也明白,襄阳恐怕很难守住了。为此,他几乎每隔数日便派出人手偷偷出城前往京城求援,希望司马道子能够早日派兵解困。
……
三月,京城。
司马道子其实一直在筹谋出兵之事。正月底,当桓玄出兵襄阳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司马道子大怒,那时候,出兵便已经提上了议程。
只不过,许多人都认为,或许不必操之过急,要尽量的说服桓玄遵旨而行,不必即刻诉之兵戈。毕竟战端一开,结果难以预料。最好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让桓玄悬崖勒马。
王绪也是这么认为的。王绪的建议是,再给桓玄下达甚至,阻止他的行为,给予严厉的警告,告知面临的后果。倘能让桓玄悬崖勒马,则可避免一场刀兵之灾。毕竟,朝廷的兵马实力未必能解决问题。而且,朝廷面临的问题还很多。包括徐州的李徽尚未给出明确的态度,倘若大军西进,京城空虚,李徽悍然起兵,那岂不是腹背受敌。
司马道子觉得颇有道理。特别是徐州李徽,就在京口之北,一江之隔。而且此人态度暧昧不明,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万一他乘虚而入,自己岂不是两面受敌。那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于是,司马道子一面派人给桓玄传旨,要求他立刻停止进攻殷仲堪的行动。另一方面,派王绪和谢汪前往徐州见李徽,探明他的态度,要求李徽做出明确的表态。
桓玄那边,连续两道圣旨送达,桓玄充耳不闻。传旨之人说,桓玄倒是恭敬接旨,满口答应。但是他的行动却依然如故。在传达圣旨来回的二十多天里,他的兵马连续攻克了荆州数郡,将荆州一步步的掌控在手。这让司马道子极为怒不可遏。
不过,王绪和谢汪从徐州倒是带回了好消息。李徽在听取了王绪详尽的介绍西北的局势之后,当即表示,朝廷不能纵容桓玄的行为。对于危害大晋秩序的行为,必须予以严厉惩处。桓玄搅乱西北局面,拒不遵旨而为的行为决不可姑息。如果朝廷出兵,自己将全力支持。
李徽开出了条件,表示,如果会稽王需要自己出兵的话,东府军随时愿意出兵。不过,徐州兵马粮草装备不足,恐需要朝廷拨付粮草物资装备器械整备之后才能出动。否则劳师袭远,装备和粮草物资无法供应,恐怕帮不上大忙。
司马道子对李徽的态度甚为意外。李徽如此干脆的表态,倒是令人疑惑。根据之前此人的脾性,要他帮忙,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彭城广陵二郡便在上一次被他攫取到手。此番若是要他出兵相助,怎么可能不提出离谱的条件来?
徐州这几年发展迅速,粮草物资装备根本不是问题,李徽难道只是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便愿意帮忙?这绝无可能。
王绪的意思是,不必给李徽机会。这厮恐怕别有企图,一旦允许他出兵,他很可能以此名义大举兴师。这厮恐怕有意将手伸到淮南之地。以攻豫州之名,将广陵彭城以西的淮南之地尽数占据,届时赖着不走,岂非让他占了大便宜。
李徽已经拥有了徐州之地,若再任他扩张,将来更难处置。虽说有他相助能够更有把握的解决桓玄的问题,但留下来的后患也更大。王绪说,莫如蜿蜒拒绝他出兵的好意,只要他的态度是帮着朝廷的,不出兵便是最好的结果。
司马道子深以为然。再次命人送信给李徽,高度赞扬了他忠义为国的态度。但也表示,桓玄之事朝廷有能力处置,无须东府军出兵。东府军肩负守卫北地边镇的重任,燕国最近动作频频,东征西讨,好战之极。徐州不容有失,还请李徽守好边镇,以防燕国乘大晋内乱之际南下进攻。
这些当然是场面话,真实意图便是不让李徽插一脚,掺和此次之事。只要李徽保持中立,那便已经达到目的。
李徽回信表达了遗憾之情,但同时也表示,东府军会严密监视北边之敌,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请朝廷放心行事。
得到了李徽的保证,司马道子决定出兵。
……
三月天气温煦,春风怡人。
建康城东石头城下大校场上,旌旗如云,刀枪如林。
高高的检阅台上,会稽王司马道子等一干文武官员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大晋皇帝司马德宗。这几年,司马德宗长大了些,但是还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智商上毫无长进。
但这不重要,他越傻越痴呆,对司马道子而言越是有用。大晋不需要一个精明的皇帝,有他这个皇叔摄政王在便够了。
蓝天白云之下,校场上兵马云集,旌旗招展的场面让人心情愉悦。司马道子满意的看着这些兵马,这些都是自己这几年苦心经营的成果。
话说,就在三年前,自己还只有一些中军兵马在手。那些家伙也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王恭起兵之时,自己还要绞尽脑汁的应对,时刻担心京城被破。但现在,局势大变,自己已经掌控了一支数量庞大的装备精良的军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三声号炮响彻全场。全副武装,穿着崭新盔甲的王珣策马来到高台之前,向着检阅台上的众人拱手行礼。口中高声说话。
“启禀陛下,启禀会稽王。西征大军整军完毕,接受陛下和会稽王检阅出征。”
司马道子哈哈而笑,走到台前来大声道:“甚好。我大晋将士,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看着真叫人心中高兴。陛下,请你向将士们说几句。”
司马德宗扣着手指头正盯着猎猎飘动的一杆旗帜出神,心里想着,那上面的龙纹跟昨晚吃的龙须酥有些相像。司马道子连说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哦哦,皇……皇叔,朕……朕说什么呀?”司马德宗结结巴巴的道。
“陛下就说些勉励的话,激励将士们英勇杀敌,平息西北之乱便可。”司马道子笑眯眯的道。
司马德宗哦了一声,走到台前,看着朝阳下黑压压的兵马和反射着光晕的武器有些心慌。
定了定神,司马德宗大声道:“诸位……将士。你们要去打仗了。朕很替你们担心。听说那桓玄很厉害,他父亲桓大司马之前就很能打仗。你们一定要小心。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跑,可别丢了性命。朕可不希望你们死在战场上。朕弄破了手都疼得掉眼泪,更何况是被刀剑刺进身体里边,也更别说掉胳膊大腿,掉了脑袋了。要是掉了脑袋,那可怎么办?便吃不了肉糜,说不了话了。那可了不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这小皇帝真是个傻子,说的这叫什么话。
司马道子忙打断司马德宗,请他回座。司马德宗兀自问道:“皇叔,我说的如何?”
司马道子皱了皱眉头道:“甚好。不过不必再说了。陛下金口玉言,只说几句,便足以激励士气。过犹不及。”
司马德宗点头道:“难怪他们都在笑,看来朕的话对他们确实起到了激励作用。”
司马道子翻了个白眼,缓步走到台前,大声道:“诸位将士。陛下担心你们心情紧张,故而说几句玩笑话,让诸位心情愉悦轻松。现在,本王说几句。”
场下顿时鸦雀无声。
司马道子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西北之地,去年便生了乱子。殷仲堪桓玄杨佺期等人,受朝廷恩惠,牧守西北之地。然而他们却不能以大局为重,互相征伐,造成西北乱局,搞得民不聊生。朝廷三番四次的阻止劝解,他们却不肯住手。特别是那桓玄,心怀异志,不经朝廷准许,私自出兵攻灭梁州,占领豫州。眼下又开始进攻荆州,意图攻灭殷仲堪,一统西北。此人野心已露,朝廷连下三道旨意阻止,他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正因如此,朝廷才决定出兵讨伐,阻止他的行为。今日,我等在此检阅兵马,誓师出征,便是要惩罚桓玄的大逆不道之行,维护朝廷的威严和大晋国祚的安全。诸位可明白了?”
众将士齐声大喝:“我等明白。”
司马道子点头,大声道:“养兵干日用兵一时,诸位此番出征,当勠力进攻,不得退缩胆怯。军法无情,若有退缩胆怯者,决不轻饶。但朝廷赏罚分明,为兵者建功立业,升官加爵也在此时。诸位要立下功劳,朝廷将会论功行赏。此番西征之后,不知多少人会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本王希望你们个个都能升官发财。你们当中,将会有许多将军太守甚至更大的官员,到那时,簪花游街,众人景仰,好不快活。诸位,想不想加官进爵娇妻美妾?”
众将士轰然道:“想,太想了。”
司马道子笑道:“那便给我猛攻猛打,战胜敌人。届时自有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众将士齐声道:“王爷放心,我等必勠力攻杀,凯旋而归。”
司马道子大笑道:“好。现在宣读出征诏书。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大晋皇帝,奉天之诏,统帅万民,以令百姓安乐,四海宾服。朕以仁德治天下,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国祚绵长,江山永固。然有不二之臣,兴风作孽,行奸作邪,为祸一方。龙亢桓氏之子桓玄,受朝廷恩惠,祖上恩荫,爵位高隆,荣华专享。然其野心不足,欲夺西北而王之,和朝廷分庭抗礼,行大逆之事。朕下诏数道,以令改正。然此子不愿悔改,置若罔闻。朕不得不下诏整军以伐之。今集中军三万,扬州都督府兵马三万,水军两万,外军两万,得十万之军,讨伐桓玄逆臣,平西北之乱。诏命王珣为征西大将军之职,统帅全军。以王绪为参军司马,谋划进攻。加刘牢之龙骧将军,统领前军。以司马尚之领左军,司马恢之领右军,司马休之领后军。各军佐领诸将百人,并参军谋主校尉协同一心,共领兵马,西征平乱。会稽王司马道子坐镇京城,统领全局,调配兵马物资供应。所有人员,当不负朝廷所托,勇猛杀敌,奏凯而还,不得有失。此旨!”
全体将士跪拜于地高呼道:“谨遵圣旨,不敢有违。”
司马道子宣旨已毕,征西大将军王珣马上高喝,各路兵马领军将军上前接受授旗。
半个时辰后,鼓号声起。各路大军次第开拔,往西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