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马车辘辘前行。
马车内整洁干净,还有淡淡的暖香,小桌案上摆了些细果,魏泽怕禾草路上无聊,买的小食给她路上吃着玩。
妇人在车里不着意地看了一看,又缓缓低下头。
禾草见她整个人瑟缩着,并不放松,手里紧紧攥住包袱,生怕那包袱被人抢了去。
“莫要害怕,你家住哪里?”女人轻柔的声音使得妇人稍稍放下防备。
禾草又剥了一个甜橘递到她手里:“吃个水果,很甜的。”
妇人接过,终于开口:“奴家住大夏最北边的一个城镇。”
禾草暗忖,怪道这女子好长挑的个儿,皮肤又白皙,穿着一身粗麻衣衫,仍掩不住玲珑凸翘的身姿。
“那是如何到了这里?怎的被那人拐了?”
不问还罢,一问之下,妇人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奴家本是随夫贩货,谁知我那短命的途中染了一场风寒,丢下我去了,奴一妇道人家,乱了手脚,心中本就悲苦,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给他下葬。”
“我那短命的,生前是个讲究人,奴不忍随意将他掩埋,花了许多银钱,请和尚念了七日经,又找人点了一处穴,这才将他葬了。许多事我一妇人不好露脸,头头尾尾理不清楚,棺材铺里的一个伙计见我力弱,撑不起丧事,主动提出替我料理,奴家心想,也不能平白让人出力费心,便给了他几两银子。”
禾草想了想:“这个伙计就是刚才那汉子?”
慧娘摇了摇头:“不是他,这个伙计帮我料理完丧事,问我家住何处,然后替我叫了一辆板车,让我跟着板车走,说这车夫正好走那条道,可捎带我一程,结果……”
说到这里,禾草大概明白了,合着这伙计赚了两道钱,不仅赚了慧娘的酬劳,还把她卖了,又赚了一道,于是拍了拍女人的手,安慰道:“放宽心,待我们的事情了了,送你回家。”
“真的?”妇人抬起脸,看向禾草,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禾草这才完全看清妇人的样貌,女子皮肤香细,星眼流波,唇绽樱颗,是个十分有韵致的人儿。
“自然是真的。”
妇人心内感激,回握住禾草的手,脸上这才露出浅笑。
马车轻快,又过了一些时日,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到了浮城。
浮城不愧是大夏第二大都城,街面宽整,人烟阜盛,街边楼宇林立。
魏泽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前,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来。”
禾草弯腰走过去,魏泽将她抱了下来。
慧娘提着包袱随后,见男人对自己伸出手,便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男人的双手很稳、很有力,将她往上带了带,以便她下车落脚时节省力道。
“多谢。”妇人低垂着颈,碎发下的耳泛起一点点红。
魏泽点点头,走向客栈。
这家客栈总共三层,一楼大堂,用来招待客人饭食,二、三楼住宿,他们一共要了五间上房,除了魏泽同禾草,其他人都是一人一间。
车行一路,人困马乏,各人回到房间先做梳洗,也不下楼了,只在房中用饭。
禾草同魏泽用罢晚饭,魏泽便让店伙计上来收拾桌面,待桌面收拾干净,伙计退出房间,禾草便歪倒在床榻上,懒着身子,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
魏泽担心她刚吃完饭,食物在体内不易克化,走过去,将她拉起。
“我带你去周边转转,如何?”
女人软着腰身,秋波乜斜:“卿大侠不是有正事忙么,还有精力陪我呢?”
魏泽拿起一件衣衫,替她披上,笑道:“这是说的什么醋话,那我听你的,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好不好?”
“当真?”禾草朝他身上倾去。
“自然。”
禾草抿着嘴儿笑,指尖在他的喉结处轻轻一刮:“我想回京都,回从前的将军府,回我们的院子,你那个时候总也不回来,留我一人,每每半夜醒来,那被子都是冷的,我就想回到我们家中,把从前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都补回来。”
“好……”魏泽滚了滚喉,嗓子有些发堵,“以后不论我去哪里都把你带着,那现在想回京都还是去下面逛一逛?”
女人想了想:“好不容易来一趟,去下面逛一逛罢。”
她现在前所未有的安心,甚至觉得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更离不开她。
二人出了房门,下了楼,走到街上,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街边灯火点点,周围都是喧闹的人声。
两人并肩而行,衣袖挨着衣袖,宽大衣袖下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先时禾草还不肯,被他一碰就甩开,后来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牵在了一起,她再想甩开已经不能了。
魏泽走到一个小摊位前,见摊主正在画糖人:“想不想吃?”
他知道她喜甜食。
“不知道这师傅能不能画一个大圣出来。”
魏泽转头问那摊主:“能否画一个大圣?”
摊主没有回应。
“能否画一个大圣?”魏泽提起声,又问了一遍。
那摊主只顾低着头画,仍是没有回应。
魏泽这人本就没什么耐性,虽在外荡了这么些年,看着苍沉暮暮一副寡淡无谓的样子,其实性子还是逆桀的很,说白了就是少爷脾气,不惹到他,他便什么都好,脾气上来了,也是个刁钻的主。
“你这商贩,好生无礼,问你话怎的不答应!”男人语气已经有了不快,若不是因为妻子想要,问一遍不答应,他甩袖就走。
摊主似是才发现有人,抬头一看,愣了一愣,摊前一高一矮两男子,高个头的男人容貌气质丰迥出众,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麻衣,穿在他的身上显贵三分,矮个男子生得清秀,身着一件宽大纱衣道袍。
于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声道:“耳朵聋,听不太清——”
禾草怕魏泽不好好说话,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发声,自己则提高声音:“大圣,画大圣。”
“小郎君稍等,大圣没有现成的,我另画一个。”
摊主先把手里的糖人画完,接着又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猴子,动作十分熟练,然后将糖人递出,魏泽接过,交到禾草手里,然后付了三两碎银,拉着她转身离开。
摊主看着手里的银子,就要追出来,一个糖人只需几个铜板,哪里需要三两银子,却见那矮个儿小郎君对他笑着摆了摆手。
喧闹的人流中,魏泽就这么牵着她,不时低下头看一眼她,将她的手握紧,不敢放开,自己居然浪费了这么些年,如今却觉得时间太少,一辈子都不够似的。
两人沿街慢走,边走边看,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有卖纸灯的、有卖陶器的,还有卖布艺品的。
禾草嘴里尝着甜食,心里也是甜滋滋,兴许儿时过得苦,长大后,她就喜欢吃甜食。
一路走走停停,女人的眼睛突然定住,摇了摇魏泽的手:“哥儿,你看那里。”
魏泽循眼看去,那是一个手拿法杵的和尚,正是前些时在平城客栈中遇到的淫僧,莲灯。
只见他一身僧袍,一手拿着法杵一手挂着佛珠,面无表情地穿梭在人群之中,朝一个方向行去。
“他怎么也到这里了?”禾草问道。
街上的行人这个时候多了起来,魏泽怕她被挤踩到,将她虚拢到怀里,与其他人隔开。
“人有些多了,回去罢。”
禾草点点头,两人又一路沿途返回到客栈,让店伙计备了热水,各自沐洗过,换上一身松软干净的衣裳,躺到床榻之上。
魏泽上到床榻时,禾草已有些困顿,背靠引枕,饧着眼,打了一声哈欠。
“若是困了就先睡。”
女人摆了摆头:“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呢。”
魏泽想了起来,刚才她在街上看见了那个叫莲灯的和尚。
“我亦只是听闻,这个莲灯一直在修炼一种邪功,有传他与女子相交,便能快速提升功力。”
魏泽转过头,见她听得认真,刚刚还星欠的双眼,这会儿睁得大大的,想不到她对江湖上的事情感兴趣,笑了笑,继续说道:“江湖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便传开,这个莲灯和尚一直在找一个人,就是地下斗场的副总主,那个叫杜回的。”
禾草虽然不懂江湖上的事,可在她听来,一个大夏国和尚,一个西缙暗探,且这探子还是地下斗场的副总主,这两人怎么听怎么不搭界。
“一个和尚找一个西缙暗探?找他做什么呢?”女人问道。
“这个不清楚,那日在平城客栈碰到他,估计也是为着寻杜回去的,现在又找到了浮城。”
“明日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忙了?”禾草又问。
男人摇了摇头:“如今虽然知道斗场的入口在官廨里,却不知具体位置,书生和刀客先探清楚,在找到入口之前按兵不动,所以我哪也不去,就在客栈陪你,娘子莫要嫌我烦才好。”
禾草笑着嗔他一眼:“那明儿你不许早起,需得陪我睡一个饱觉,等我起了,你才能起身。”
男人拉着她躺到被中,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好,娘子几时起,我几时起。”
禾草突然想起一事:“那个慧娘,家住北边的城镇,等咱们这里的事情忙好了,送她一程罢?”
魏泽的眼睛往下压了压,也是这怔愣的片刻,禾草觉察出他心里有事:“怎么了?”
“无事,是要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