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早已惊动了天师,只是天师和慈航真人都没有出面,只是连同张家诸老坐在正堂中,任凭外面打得地覆天翻,仍旧安坐不动。
天师不动,其他几个“无”字辈的张家人也只能坐着不动。
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双眼放空,恍若未闻;也有人几次按捺不住,不过看了眼天师的神色,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慈航真人虽然是客人,但坐在了天师旁边的主人位置上,一是因为慈航真人身份特殊,正一道离不开慈航真人,二是要表明张家没把慈航真人当外人,都是自家人。
慈航真人是张月鹿的师父,她不说话,别人就更不好说话了。
终于,张月鹿走进了正堂。
张无量也终于忍不住,重重一拍座椅扶手:“青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张家的家法?”
张月鹿沉声道:“家法大还是国法大?道门变成今日这般模样,试问道门的律法置于何地?我乃天罡堂首席,我若犯国法,请治罪。我若未犯国法,就让我说话。”
张无量顿时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无暇打定主意不说话,张无用出来打了个圆场:“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想必青霄也有苦衷。”
天师终于开口道:“好了,你们去把客人请进来,不要搞得剑拔弩张。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当下这个紧要时候,首先是我们自己人不能乱。”
张无用和张无暇领命而去。
张无量坐着没动。
天师看了张无量一眼:“你也去。”
张无量这才不情愿地起身离开了。
张拘成和张无为这两位掌府真人都没有回来,此时只剩下天师、慈航真人、张月鹿三人。
张月鹿昂首站着,直视天师,十分不恭敬。
这要换成国师,恐怕要勃然大怒。换成地师,若是心情好,也许不会怎么样,若是心情不好,那就要大嘴巴伺候了——齐玄素已经亲身验证过了。
不过天师既不是国师,也不是地师,他不仅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了慈蔼的笑意:“青霄,我知道你有怨气。”
张月鹿坦然道:“是。我当然有怨气,天师明知地师图谋不轨,却一言不发,坐视地师肆意妄为。我以为,天师没有尽到身为副掌教大真人的责任。张拘全、李天澜、王教鹤之流渎职妄为要论罪,三位副掌教大真人渎职妄为又当如何?列祖列宗在前,千秋史册在后,实不知天师要如何面对。”
这话极为刺耳,张月鹿并没有因为天师是自己的长辈就给天师留情面,更没有为天师开脱,就差直说三师祸乱道门了。
这就是张月鹿,她的确会得罪人,可别人也都知道,她从来是对事不对人。
不过天师毕竟是天师,城府之深,既可以手刃自己的亲妹妹张无恨,也可以唾面自干,丝毫不以为意:“‘归藏灯’在你们的手里,我又如何能未卜先知?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哪怕我是副掌教大真人、正一道领袖,我也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去指控另外一位副掌教大真人。”
这正是大掌教曾对齐玄素说过的话。
张月鹿不由一怔。
天师接着说道:“青霄,你想过没有,大掌教是全真道出身,我这个正一道大真人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突然去跟大掌教说,全真道大真人要犯上作乱,大掌教会怎么想?
“同样的话,有些人可以说,有些人不能说。比如姜大真人,他是中立的,他就可以直言。可我不能说,三道相争的大背景下,我说话就是党争,从上到下都会认为我是攻击地师,而不会考虑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那么我说话还有用吗?我要说的话,大掌教不会听,说不定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这件事,正适合天渊去做,他是全真道弟子,与姚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公也为公。我、国师、地师敌对日久,无私也有私,你能明白吗?”
张月鹿沉默了片刻,说道:“可天师不该把师父从玉京调走。”
天师淡然道:“如果大掌教执意离开紫霄宫,那么止生在或不在都没有太大区别。如果大掌教不离开紫霄宫,那么止生在或不在也没有太大区别。关键不在于止生,只在于大掌教。止生在离开前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张月鹿又道:“既然如此,天师和国师此时应该摒弃前嫌,联手讨伐地师,拨乱反正,让道门回归正轨。如果大掌教遭遇不测,那就重新选举大掌教,绝对不能再让大掌教之位空悬,造成种种乱象。”
天师说道:“两个原因。第一,现在仍旧没有证据,谁能证明地师发动了宫变?”
张月鹿沉默了,总不能把何罗神当证人。一个跟虫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野神,甚至连道士都不是,去指控一位副掌教大真人,没有丝毫说服力。
天师和国师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还是决定召开金阙大议,打算在议事上发难,将此事定性,先占据道德高地,然后才能师出有名。
天师又道:“第二,就算我愿意摒弃前嫌,未免太过一厢情愿,国师愿意吗?如果正一道和太平道联手击败地师,只剩下我们两道,到时候太平道又要对正一道动手,我们能抵挡太平道吗?如果不能,那么从此之后,李家世袭大掌教,道门成为一家一姓之天下,岂不是违背了玄圣遗志?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张月鹿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天师三言两语就把张月鹿的指责化解了大半,似有万般苦衷。
天师接着说道:“青霄,你只看到我们正一道和李家的太平道多有动作,你可知道全真道如今又是如何?”
张月鹿轻声道:“不知。”
“那就让我告诉你。”天师稍稍抬高了音量,“全真道正在召回部分老道士以及八部众成员,各大造物作坊储备物资,转入战时状态,部分作坊设施紧急大建,扩大生产,增加订单,各大作坊召开动员会,下发新的生产计划。争取满荷开工,人停生产不停。
“除了向各大作坊配发轻重火器,全真境内各道宫道童进入预备役整备。灵官方面,一年内解甲归田的七品及七品以下灵官召回,两年内解甲归田的四品及四品以下灵官召回,三年内解甲归田的二品及二品以下灵官召回,停止现役灵官解甲归田。
“相应兵器物品全额配发,预备灵官集结。道士进行各战备场所大检查,各地下设施全面启用,试行物资配给,相应地区试行宵禁,划定禁区,进行疏散,并提高戒备等级。在重要路线设置岗哨卡口,进行交通和飞舟管制。
“同时接管包括青萍书局在内的各大印刷作坊,进行消息管制,并且在地肺山实行了严格的进出管制,非特许飞舟全部禁飞,并取消了所有高品道士以上的休沐。”
张月鹿不由吃了一惊。
在正一道和太平道有所动作之后,全真道也不甘落后,开始针锋相对。
内战的阴云已经笼罩在道门的头顶,可以说是一触即发。
天师最后说道:“天渊是我的孙女婿,我当然要有所行动,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可最后结果如何,却是我不能承诺的,还要看金阙大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