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赐卿良辰 > 第10章 亲哥把我卖妓院后

我的书架

第10章 亲哥把我卖妓院后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严管家是按名册找来的。
他有一份十六年来从宜阳县迁入京都的名册。
名册上三百多户人家,仅剩下十多户尚未拜访。
昨日找错进了林家,今日这个沈家,也不知对不对。
严管家看着沈大河往里爬,不慌不忙跟在沈大河身后。
沈大河爬十下,他挪两步。
一个惊慌失措,一个闲庭信步。
很快,严管家看见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出现。
相貌寻常,脸上带着大病未愈的虚弱。
严管家不知道,这正是沈连翘的养母。
她穿着缟色粗布上衣、鸭青色下裙,腰间系一条做饭时穿的围裙,神情恐慌。
“你这是咋了?”
她把沈大河拉起来,看向严管家。
“鄙人严君仆,”严管家施礼道,“叨扰夫人,还望勿怪。”
一面说,一面送上提着的篮子。
篮子里放着一块腌肉,两样果蔬。
这是京都人们走动时带的礼物。
没有贵重到让人拘束,也不会廉价到拿不出手。
抬手不打笑脸人。
沈夫人虽然紧张,但还是把严管家请进屋。
“家里没有茶叶,给老爷沏了一碗鸡蛋茶,请不要嫌弃。”
沈夫人把碗捧来,严管家双手接过。
所谓鸡蛋茶,是把生鸡蛋在碗中打散,再把开水沏进去。
鸡蛋烫得刚刚熟,点一滴香油,趁热喝下,可润喉解渴,还能降火败毒。
“多谢夫人,”严管家道,“鄙人虽然带着茶水,不过想必这个更好喝。”
接受对方的好意,是让对方放松警惕的第一步。
“鄙人是给东家办事的,”严管家道,“当不起‘老爷’二字。我们东家姓孔,初来京城。夫人您唤我‘管家’就成。”
沈夫人仔细打量他的着装和气度,觉得这个管家大有来头。
一听他是孔家的,又添几分畏惧。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沈夫人连忙道:“奴家穷苦,也担不起‘夫人’二字。您就唤我‘沈家娘子’吧,这是犬子大河,不懂事,管家莫怪。”
严管家也不再客套。
他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们东家十六年前,曾丢过一个孩子。”
他抿唇端坐,眼睛有意无意,盯着沈家娘子的脸。
人们听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来不及掩饰的。
果然,她先是微惊张口,接着便往后看。
她身后坐着沈大河,而沈大河脱口而出道:“不会吧?”
严管家的心提起来。
看来有眉目。
“是个女儿,”他直言不讳,“刚出生不久,放在箱子里,用袍子裹着。”
他每说出一个线索,沈家娘子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到最后左右四顾,又紧张又激动道:“没想到真的找来了!”
前几日还想让连翘去找亲生父母,如今亲生父母找上门了。
严管家点头道:“沈娘子在宜阳县时,捡过孩子吧?”
沈家娘子微低着头,咬紧嘴唇。
“娘子放心,”严管家连忙宽慰道,“我们孔家不是小气人家,除了把小姐请回去,也会重金补偿娘子,两家更要经常走动,不会生分的。”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当真要把她请回去,还要重金补偿?”
沈大河急急道。
他的眼睛转了转,瘸着腿起身,拽住沈家娘子道:“这是大事。娘,咱们出去说说。”
严管家等了一盏茶的工夫。
他理解乍然遇到认亲时,对方的反应。
看来是不舍得分别。
人非草木,即便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也会感情深厚。
之前找到那个捡过女婴的林家,对方一开始也是紧张激动不愿意多说的。
很快,沈家娘子和沈大河走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又瘦又小,头发枯黄,脸盘尚未长开,神情拘谨胆怯。
沈大河把她往前推推,对严管家道:“这就是当年捡的孩子,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沈红芍。”
沈大河想得很清楚,如果沈连翘被认走,他以后就甭想有好果子吃。
刚有了俩臭钱就敢打他一顿,以后有了倚仗,还不得把自己打死吗?
况且孔家若知道他卖过沈连翘,就更要完蛋。
孔家是什么人?
是刚到京城就敢拆掉南街赌坊的人。
是杀伤十几条人命,对方都不敢报官的人。
如今推这个听话的亲妹子出去,是对妹子好,也是对他自己好。
娘是不敢反驳的。
爹没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说了算!
当时他要卖了连翘,娘不是也没办法吗?
严管家认真观察这一家人的表情。
他曾经行走江湖,后来跟着东家做生意。
别的本事没有,不过察言观色,还是很擅长的。
沈大河站得很直,眼睛却盯着沈红芍,这是在暗地里逼迫。
沈家娘子的眼神飘忽不定,紧挨沈红芍站着,这是有些心虚。
再看看被他们推到前面的小姑娘。
眼睛含泪脸颊通红,不敢抬头恨不得钻地缝里。而她的手攥紧衣服,又表明情绪激动。
不过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这个反应是正常的。
严管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沈红芍面前,弯腰与她平视,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像十六岁。你有姐姐吗?”
“没有!”沈大河抢先道,“我娘就生我一个,又捡了个妹妹。”
严管家悠然起身。
他想了想,对沈家娘子道:“请问当年那箱子里的东西,还在吗?”
沈家娘子倒是不怕回答这个,她立刻道:“家里穷,银票花了,袍子卖了。剩下一口箱子,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严管家心中也不由得激动。
自从他来到沈家,从未提及箱子中有银票。
这是怕对方以为他会索要钱物,不敢相认。
如今对方主动说出来,那小姐的身份就更加笃定。
只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他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没有再问什么。
严管家坐回椅子,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本子,又掏出一根笔杆很短的毛笔。
毛笔上有墨,但此时已经干了。
他把茶水倒出几滴,湿润笔头,开始在本子上写字。
沈大河勾着头看。
但因为不识字,也不知道严管家写的什么。
“写的你的名字,”严管家看向缩回头的沈大河,笑了笑,“我听见街市有人说,我们孔家拆掉南街赌坊,是看中他那块地方。其实我们孔家只是讨厌被欺骗。鄙人去玩一把骰子,就能被他们出老千,这样的赌坊,不要也罢。”
他神情自然如同在谈笑,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沈大河心上。
“那你……”沈大河嗫嚅道,“写我的名字做什么?”
严管家施施然打开前面一页,指给他看。
那里四个字,字上画了个叉。
他解释得很仔细:“写名字,是怀疑对方骗了我。画叉,说明对方已经没了,死了。沈大河,”他的笔停在那个名字上面,眼眸中忽然如有利剑射出,冷声道,“敢骗孔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大河眼睛一翻腿一软,滑倒在地。
沈家娘子连忙去扶,而沈红芍也怕得哭起来。
“我有姐姐,有姐姐……”她浑身发抖哭道,“姐姐被哥哥卖了,卖了又回来,还带了钱回来。”
卖了?
严管家咬紧牙关,心中怒火冲天,却尽量说得温和:“好孩子,你那姐姐被卖去哪里?她叫什么名字?”
不管卖去了哪里。
就算是皇宫大院。
孔家也会把她找回来。
若对方好说话,让他接走也便罢了。
若对方蛮横无理,干脆把那地方拆掉拉倒!
“沈……”沈红芍抽抽搭搭道,“我姐姐叫,沈连翘。”
沈连翘?
严管家猛然起身,衣袖带翻杯盏,那个无比名贵的茶盏摔在地上,碎成三片。
“沈连翘,沈连翘?”
严管家又惊又喜几乎癫狂,浑然不似平日那般悠闲。
三两步迈步出门,他又忽然转过身,对沈家娘子拱手。
“鄙人随后再来拜访。”
“那我……”沈大河道,“管家能不能把我的名字,擦,擦掉?”
“不能!”严管家看了一眼沈大河还没断掉的另一条腿,他竹竿一样的双臂,他滴溜乱转的眼珠,他还能出气的鼻孔,他还会说话的舌头。
严管家足足看过一遍,才猛然转身,跑向马车。
连翘,沈连翘!
真是打着灯笼找灯,跑出寺庙找佛,费了好一番周折!
而此时此刻,沈连翘还在孔家前厅,看东家和晋王聊天,算计自己涨月钱的事。
不过有的没的,也听他们说了什么。
晋王说反贼良夫人死前似乎生下孩子,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去了哪里。
“我也想知道。”孔佑一面饮茶,一面道。
“兄长!”晋王刘礼道,“听说良氏在南境蛰伏十多年,豢养兵马意图举事。如果兄长知道良氏遗孤在哪里,一定要上报朝廷。”
当时孔佑同良夫人一起离开,他自然最该知道良家子嗣去向。
“我也在找她。”孔佑道,“只不过人海茫茫啊。”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
“难道孔家这些日子说是寻找小姐,就是找那良氏遗孤吗?”
刘礼一双聪慧的眼睛闪动,身体前倾道。
孔佑看着他,唇角微勾,淡淡道:“我的事,晋王倒是很熟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敌意。
不过一晚上而已,对方已经把孔家的底细摸透。
刘礼打着哈哈笑了。
“说实话,”他露出几分真诚,“我与兄长太久不见,不查清楚,是不敢相认的。”
沈连翘恍然点头。
原来所谓的找小姐,是找反贼的女儿啊。
那她就是反贼女儿的丫头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连累。
得再涨些月钱,才能给她压惊啊。
“是。”孔佑说得很多,像是故意对刘礼坦白,“当年她刚出生,被良夫人用我那口箱子装着,带走了。箱子上还刻着东宫的徽记,找到她应该很容易。”
“徽记?”刘礼问道。
孔佑看着他,故意把语速放慢,似乎要让他听清楚。
“锦安八年,东宫弄璋,御赐之物。”
沈连翘呆呆地听着。
那十二个字像是从天而降的闷雷,击在她身上。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她的心脏也响,她向后退了一步,扶着柱子站直,然后去拿水壶。
“奴婢再去添水。”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让自己的手不发抖,她向外走,迈过门栏,走到院子里,走到孔佑和刘礼看不到她的地方。
然后她丢掉水壶,往她的屋子跑去。
快点!
快把箱子劈了。
快逃走。
她脸色苍白步履慌张,甚至忘记该大哭一场。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