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片刻后,柳思远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陈泫。
无论是脸还是气度打扮,完全跟“陈泫”这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要不是对方主动开口,他还真以为自己被哪个老魔修给拐了。
“护法大人,您、真全面啊……”他干笑两声,揉揉闷痛的后颈,接着从地上爬起。
陈泫盯着他动作,半晌道:“那个东西,多久了?”
“您说什么?”柳思远兀地心头一紧,明明知道陈泫问的是五阴炽盛,但还是下意识装傻。
难怪白谪让自己跟着陈泫,原来是为了试探他吗。
“不怕护法大人笑话,我自幼没出过什么远门,突然来到这严寒稀薄之地,身子还真有些不适。”他眼神暗了暗,面上却扬起得体的笑,“又给护法大人添麻烦了,这份恩情,思远定不敢忘。”
扫了一眼对方脸上的假笑,陈泫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移开视线。
他嗓子不舒服似的轻咳两声,再开口时,竟全然换了一个声线。
那嗓音干哑又难听,跟刚抽了几十根大烟,嗓子眼里还有几团咳不出的陈年老痰似的。活像刀尖划过砖块的刮擦声,听得人直想皱眉。
不过这般声音,倒是与陈泫如今的外观更契合了些。
“我叫沈六,是从甘州过来投奔的魔修,你是我拾来的仆役大刘,平常喊我爷。”他操着一口老练的甘州话,脊背微驼,俨然一副甘州老汉形象。
柳思远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直到被提醒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晓得没?”陈泫看他。
“晓得、晓得,爷。”他忙学着陈泫的腔调应道。
“嗯,”陈泫点头,转头道,“走。”
柳思远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将头低下了。
极北之地被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围是低阶魔修的聚集区,没有魔气为障,整日被严寒和暴雪侵袭,昏暗不见天光,环境极其恶劣。
而到了腹地,浓厚的魔气将极北之地的风雪阻挡在外,气温也回升至适宜温度,情况就比外围要好上许多了。
他们大约又向内走了半炷香,能见度从三米开外人畜不分逐渐变得清晰。
陈泫在二人身上施加了一层障眼法,以模拟魔修体内的魔气运转。
正魔两道修行,根基都源于灵气。二者修炼的区别,从最本质上讲,仅仅是灵气在体内的流转方式不同。
修真界一派,沿袭的大多是前人经验,修行讲究灵入丹田、十二灵脉,对灵气的把控十分谨慎严格。
而魔道便没那么讲究了,他们几乎不讲章法,任由灵气在体内脉络中狂窜,也不讲究同源一体,吞噬其他魔修的修为来使自己进境一事早已司空见惯。
这种修行方式不仅缺德,对自身的损伤更大。正因如此,魔修才大多性情古怪,寿元偏短。
比起修真界动不动便将近两百的阳寿,在魔界,若是一个魔修能活到六十,就能称上一声“死不了的老东西”了。
像某些极少数活过百岁的魔修,那可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怪物了。
魔界不像修真界,有仙盟一类的组织管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纪律可言。极北之地内部的中心区域被几个大魔修分割占据,剩余区域也被其他魔修蚕食,唯一还算自由的地方就只剩下外围的恶劣区域。
魔修们占地为王,若是一般情况,别说魔都旧址了,连潜入极北之地腹地都很艰难。
但自从几年前,魔界内部逐渐有联手对抗仙盟之意,这种分立的情况才出现转机,对外来魔修的接容度也相应高了许多。
这也是陈泫在考虑后选择了投奔魔界这个借口的原因。
鉴于某些缘故,他的脸在魔界的知名度实在不低,肯定是不能用陈泫这个身份的。为了不被看出来,伪装肯定越有反差越好。
谁会想到眼前浑身衣物脏到包浆、满口老道甘州话的老魔修,会是素来洁癖严重、纤尘不染的仙盟护法呢。
又走了半晌,风雪渐小,四周终于逐渐出现了魔修活动的痕迹。
混乱的市集、简陋的居所和赌馆,乍一眼看过去,好像和住在北疆偏远地区的人们也没什么区别。
赌馆设在外面的棚撑下,坐着几个正在喝酒的魔修。
他们的面颊通红,一边划拳一边争吵似的喊叫,吵闹声隔着百米都能听得真切,刺耳得很。
还没等陈泫两人走到附近,赌馆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接着,一盆脏水就冲着吵嚷的几个魔修泼了过去。
几人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浇了一身。脏水混入碗中的酒水,淅淅沥沥从头发丝一路滴到裤脚,狼狈至极。
“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要吵去别的地方吵去!看见你们几个就晦气!”
店家一手拎盆,一手指着几人骂道,“整天坐老子店外面,屁都不买,穷死算了!丫的,这年头什么穷鬼都能当魔修!”
等骂完了,不管外面几个魔修什么反应,店家又将门猛地一摔,回去了。
极北之地的气温可想而知,裹几层棉袄都觉得哆嗦,更何况浑身湿透。只怕光是多在外面站一会儿,就会浑身冻僵而死了。
方才陈泫两人一路走来,在路上也见到了不少被冻死的魔修尸体,各个硬得跟石头一样,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年份的尸体了。
看着被浇成落汤鸡的几人,柳思远不禁暗自感叹。
做生意都这般不客气,真不愧是魔界。果然彪悍。
“他奶奶的腿儿……”其中年纪偏小的抹了一把脸,将手中的碗一摔,冲上去便要找店家的麻烦。
其余三人连忙抱胳膊抱腰将人拦住,七嘴八舌地劝起来:“不要命了?!这店的老板可是开尘期,在这家店闹事,等着晚上被吸成人干吧!”
“就是,最近咱这儿乱的很,听说前不久还有仙盟的狗孙子混进来找事,虽然最后被打出去了,但还是安分点好。”另一人帮腔道。
冷静片刻后,那年轻魔修愤愤甩了一下头上的水,又转头一屁股坐回桌子上。
察觉到别处传来的视线,年轻魔修一扭头,看到赌馆不远处,一高一低站着两个魔修。
一个年纪大些,佝着上身,满脸破烂穷酸样,看不出具体修为。另一个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往那老魔修身后一站,眼神和表情都叫人相当不舒服,看得邪火直冒。
年轻魔修正好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这两人驻步此处,恰好成了他的撒气桶。
只见他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拧眉,一瞪眼,扭着胳膊就朝两人走过去了。
——麻了个壁的,今天老子就要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